聽離家十八年的大哥提到自己的母親謝姿妍，霍冠辰無比苦澀地說：“大哥，你知道你不早收拾，任憑那章護士長繼續陪在爸身邊，現在你來怪我？”

他用力一撐，擺脫了霍冠元的手掌，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
霍冠元雖然捏著霍冠辰的後頸，但並沒有特別用力，不然霍冠辰根本無法站起來。

但霍冠辰只覺得是自己長本事了，大哥雖然厲害，但現在他也不是省油的燈！

他回頭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大哥，冷笑道：“大哥你是做什麽工作的？我又是做什麽工作的！我這輩子是沒有你洞察人心，我確實不知道章護士長跟爸有見不得人的關系。”

霍冠元的視線落在對面謝姿妍的遺照上，神情微冷，說：“別給你自己開脫了。就算開始不知道，後來連她一家子都住進來了，你會不知道？！再遲鈍都知道了，不然你怎麽爬上這麽高的位置？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大哥，你終於說真心話了！你就是見不得我比你好！”

房裏亮如白晝的燈光下，霍冠辰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猙獰。

“從小到大，你比我優秀，比我能幹，我認了！誰讓你是我親大哥？！”

“而且我記憶裏的親大哥，對兄弟和睦，對戰友關愛，對父母敬重，完美到沒有任何缺點，是一個人人誇耀的好人！這樣的大哥，我敬他重他崇拜他，因為他值得！”

“可是現在的你……”霍冠辰伸出手，重重點在霍冠元胸口，惱恨道：“你怎麽不照照鏡子，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模樣？！”

“偏激！狹隘！自私！嫉妒！還動手打人！我真懷疑，你是不是冒名頂替的假貨！”

霍冠元扯了扯嘴角，握住霍冠辰的手腕，幾乎被他掰折了。

但是霍冠辰極力忍著痛，沒有在霍冠元面前低頭屈服。

霍冠元垂眸看著自己這個親弟弟，小時候像是跟屁蟲一般在他身邊左右搖旗吶喊的小跟班，現在也腰桿硬了，會把一切錯誤往別人身上推了。

“霍冠辰，如果你認為我完美到沒有任何缺點，是一個人人誇耀的好人，那你根本就不了解我。”

霍冠元說著，臉上恢覆了那幅平靜無波的泰然和淡定。

“你不是知道我是做什麽工作的？做這種工作的人，最善於偽裝，你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，那是你自己無能。”

霍冠元用力推擲，松開了霍冠辰的手腕，略顯淡漠地說：“我不是一個完美的人，我的忠誠，都獻給了我的工作，我的國家。我也沒那麽多感情給不相幹的人。霍冠辰，你既然不肯認錯，也不肯悔改，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。”

說著，霍冠元在謝姿妍的遺照面前跪下，恭恭敬敬對她磕了三個頭。

“媽，兒子回來遲了，讓您受苦了！”

霍冠辰見霍冠元這個樣子，心裏有些發虛，不知道他要做什麽，不由自主跟著也跪下了，服軟說：“大哥，我是真不知道，也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
他遲疑了一下，還是說：“況且，當時你突然‘犧牲’，父親母親都傷心得病倒在床上，我一個人，顧得了這頭，顧不了那頭。”

“那章護士長看護父親的身體，照顧了那麽多年，有她在，我才有功夫去照顧母親。”

“而且比起母親，父親受到的打擊更大。你是沒看見父親那個傷心難過的樣子……”

“大哥，你不知道，你才是父親的希望，從小到大，父親一直都你要求更高，對我其實沒有那麽高的要求。”

“那時候，章護士長突然說家裏人手不夠，要把她的兒子媳婦一家人帶進來在咱們家幫傭，父親很爽快地同意了。”

“我看父親高興成那個樣子，似乎能夠彌補失去你的損失，我也就默許了。”

霍冠辰跟著霍冠元站了起來，苦笑著說：“我是章家人住進來之後，才知道……知道章護士長跟爸的事，也才發現那章寶辰，是父親的私生子……”

“可是你讓我怎麽辦？如果那時候就嚷出來，是可以趕走他們，可是父親的一切也就被毀了！”

霍冠辰激動不已，“你以為母親不知道？！母親就是為了父親的名譽顧全大局才什麽都不說……”

啪！啪！

霍冠元第一次發現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，他不假思索擡手就往霍冠辰臉上正反手扇了過去！

霍冠辰被打得一個趔趄，身子轉了一圈，撲倒在身後的壁爐架上。

霍冠元的力氣那麽大，霍冠辰將壁爐都幾乎都撞得散架了。

謝姿妍的遺照搖晃了兩下，從壁爐架上跌落。

霍冠元忙伸手接了起來，用衣袖擦了擦，珍惜地抱在懷裏。

“大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，我到底做錯了什麽？！”

“你以為我為什麽發現了章寶辰的身世，還隱忍不發？！”霍冠辰委屈極了，滿腔悲憤，“那是因為要彌補父親喪失他最心愛兒子的損失！”

“你沒看見，自從章寶辰一家人進門之後，父親有多高興！他的身體才漸漸好轉！”

霍冠元大手一揮，勒住霍冠辰的脖子，聲音更冷地說：“你用章寶辰代替我？在你心裏，我就跟那個廢物一樣？！”

“還有，你嘴裏口口聲聲最傷心難過，最病重的父親，一直活到現在都好好的，而你一言帶過，顧全大局的母親，卻早早地去世了！”

“到底誰更傷心難過，霍冠辰，你長眼睛了嗎？！”

霍冠元心中怒極，“同是親兄弟，我居然不知道你的智商低到這個程度！”

“我智商低？”霍冠辰覺得自己一直退讓，已經退到墻角，退無可退了，只好奮起反抗，“明明是你站著說話不腰疼！你還嫌父親沒死就是不關心你？霍冠元，我也不知道你是這麽冷血無情的人！”

“果然智商低，連我的話都聽不懂。”霍冠元松開手，對這個弟弟失望到極點，“不僅聽不懂，還故意扭曲我的意思。你行啊，現在看出來你的本事了，能平步青雲，好的沒學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一個不拉，都學會了！”

“弟弟也是跟哥哥學的！”霍冠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，冷笑道：“對，我沒你有本事，可是我跟我最愛的人結婚，還跟她生了一個最厲害的兒子！”

“你呢？！不知廉恥，覬覦自己的弟妹！”

“是了，我是沒認清你的真面目！當初你突然跟你戰友的女人結婚，婚後只有七個月就生了孩子，軍部那麽多人議論你有作風問題，是我和父親堅決站在你這邊，打擊那些傳播謠言的人！”

“可是你是怎麽報答我和父親的？！”霍冠辰目呲欲裂，也是憤怒到無以覆加的地步，“你嫌父親不夠傷心，因為他沒有傷心到去死的地步！”

“你也嫌我不夠聰明，給你英明神武的形象扯後腿了！”

就在這時，他們背後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了，路近帶著宋錦寧站在門口，想找霍冠元說話。

霍冠辰的註意力都集中在霍冠元身上，一時不察，口不擇言地說：“可是這又怎樣？！我不僅追到你心中的女神，還跟她結婚，甚至還跟她離婚了！”

“你這麽厲害，還不是要揀我穿過的破鞋！”

宋錦寧本來是不想再摻和霍家的事，可是一聽霍冠辰這種話，頓時氣得一佛出世，二佛升天。

她推開路近，蹬蹬蹬蹬走進去，擡手對著霍冠辰已經被打腫的臉又扇了過去。

“霍冠辰！我確實是瞎了眼！才跟你這種人渣結婚！”

宋錦寧更氣憤地是，自己曾經真情實感地愛過這個男人！

霍冠辰剛才只是想最大程度地刺激霍冠元，所以找了最能刺激一個男人的話說。

沒想到這番話，居然被宋錦寧聽到了。

他眼裏閃過一絲恐慌，立即不顧外人在場，拉著宋錦寧，哽咽著說：“錦寧，我錯了……我剛才只是為了跟大哥吵架，我沒有……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……我是氣壞了，這麽多年過去，我對你怎樣，你難道不知道嗎？”

路近跟著走進來，眼底閃過一絲狡黠，表面上卻一本正經地說：“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，脫口而出的氣話，才是一個人最真實的情緒反應。因為這些話其實處於你的意識最深處，也是最接近你本性的部分。”

“如果你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話，那無論怎麽氣憤，你都說不出這些傷人的話。”

“所以你說宋女士是破鞋，這絕對不是氣話，而是你心底最真實的反應和看法。”

這種從學術角度貌似公允實則拉偏架的論斷，更是火上澆油。

宋錦寧不僅心冷，而且惡心。

她狠狠一腳踹過去，霍冠辰條件反射般捂著自己的要緊部位往後退了幾步，松開了宋錦寧。

宋錦寧轉身就跑出了謝姿妍的房間。

霍冠元擔心宋錦寧，朝霍冠辰冷冷橫了一眼，說：“霍冠辰，我們倆沒什麽好說的。我沒你這個弟弟，你放心，從今往後，我不再是霍冠元，我也不會恢覆我的身份和姓名。”

他的視線落到不知所措的路近身上，一字一句地說：“我依然是路遠，路近才是我親兄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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